01
(資料圖片)
2015年12月初,中國搖滾朋克的鼻祖何勇因捅人被捕,疑因精神病復(fù)發(fā)消息一出,震驚娛樂圈。
那天半夜,何勇到小賣部買煙。
店主沒開門,他就一個勁兒地砸門。
門,終于開了。
何勇火冒三丈,掏出水果刀,朝店主肚子扎去。
店主一邊捂著肚子,一邊大喊救命。
幾分鐘后,警笛響起,何勇被捕。
這不是何勇第一次「發(fā)瘋」。
早在2002年春節(jié)前夕,他就在家中點(diǎn)了一把火。然后,抱起吉他,坐在床上玩自焚。
何勇被捕入獄,彼時的他才33歲。
那個桀驁不馴的何勇,昔日「魔巖三杰」中的一員已經(jīng)變成了「瘋子」。
何勇患有間歇性精神病,精神狀態(tài)時好時壞。
僅在1997年至2006年,他就曾三度住進(jìn)精神病院。
人們都很好奇——一個赫赫有名的搖滾戰(zhàn)士,怎么就變成了精神病人?
02
很多觀眾都記得那場演唱會。
那場被記憶至今的演唱會里,何玉生貢獻(xiàn)了一個經(jīng)典瞬間。
何玉生抱著三弦,周圍一片朋克的裝扮,燈光亂閃,他一襲中式長衫,微閉雙眼,淺淺笑著,穩(wěn)坐如松地彈撥著中國傳統(tǒng)樂器。
何勇毫無停頓地介紹他:“三弦演奏,何玉生,我的父親。”然后轉(zhuǎn)身向他輕輕一個鞠躬,乖巧得很。
何玉生為兒子伴奏的歌曲是《鐘鼓樓》——在那個傳奇的年代,何勇從古老的鐘鼓樓出發(fā),走過了一段傳奇的旅程。
何勇很早就子承父業(yè),隨著歌舞團(tuán)走穴。當(dāng)年跟他一起走穴的還有唱著《路燈下的小姑娘》的王菲。
巡演路上,何勇寫下了人生中第一首歌——《長江第一漂》。
父親何玉生寫了一句評語:“有天分的孩子,能從生活中提煉出歌來?!?/p>
1986年,崔健登臺演唱了《一無所有》,一曲成名,拉開中國搖滾的序幕。
那時何勇18歲,他和朋友組了一支樂隊(duì)——“五月天”,到處走穴。
崔健看過他們演出,評價何勇說:“這小子真了不起?!?/p>
1994年,何勇發(fā)表首張個人專輯《垃圾場》,與當(dāng)年的張楚、竇唯并稱為“魔巖三杰”。
《垃圾場》的扉頁上寫著「麒麟日記」四個小字,據(jù)說這是專輯原來的名字。
何勇自詡「麒麟」,用他的話來說,「麒麟」是個四不像的生物,就像自己的音樂一樣,變幻莫測。
一曲終了之后,何勇再次先向何玉生鞠了一個90度鞠躬,才回頭向觀眾鞠躬致意。
香港媒體把這一幕賦予諸多象征:傳統(tǒng)與新生、權(quán)威與反叛、保守與開放、父子溫情和搖滾冷酷的符號意義。
可如今,這個老人卻只能苦澀地告訴人們,“搞搖滾的人壓力太大了,如今我已經(jīng)不支持兒子碰搖滾了。”
03
“香港的姑娘們,你們漂亮嗎?”
1994年的《搖滾中國樂勢力》紅館演唱會,是燦爛的一夜。
那時候,沒有“死”的張楚,沒有“瘋”的何勇,沒有“成仙”的竇唯,以及張炬還在世的唐朝樂隊(duì)......
他們代表內(nèi)地歌壇的“臉面”,敲開了紅館的大門。
從左至右分別為何勇、歐洋、張炬
魔巖三杰和嘉賓唐朝樂隊(duì),共獻(xiàn)唱了14首作品。
笛子、吟唱、嘶吼不斷從舞臺中引領(lǐng)起臺下的騷動。
盡管竇唯唱錯了歌詞,張楚的吉他手走音,但這些瑕疵反而成了觀眾聽覺上的點(diǎn)睛之筆,他們給足面子狂舞亂叫。
何勇穿著招牌?;晟?,系著紅領(lǐng)巾,抱著吉他在舞臺上蹦啊跳啊嚷啊叫啊。
他就像一頭被禁錮已久終出牢籠的麒麟,撕心裂肺橫沖直撞。
何勇的《垃圾場》一出,他撕爛自己的?;晟?,就那么光著膀子手舞足蹈到演出散場。
那是何勇最可堪驕傲的時期。
當(dāng)然,這場紅館演唱會的成功,也少不了幕后操盤手——魔巖文化張培仁的妙筆包裝。
發(fā)布會上,何勇炮轟“四大天王除了張學(xué)友是唱歌的,其他三人是小丑”。
演唱會前,何勇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批評了香港四大天王。
香港歌迷一片嘩然,接著是不可遏止的震怒,當(dāng)時香港樂壇的大姐大梅艷芳都出面回應(yīng):
何勇是何許人也?這么狂,你又算什么。
后來他們承認(rèn),這是魔巖文化蹭熱度、博噱頭的包裝手段。
當(dāng)時竇唯、張楚和何勇三人抓鬮,誰抓到誰開口,結(jié)果何勇倒霉。
魔巖三杰臨行前立下生死狀、香港明星滿場飛奔撕破衣服、四大天王也在臺下觀看。
這些傳說全都被證實(shí)為子虛烏有,實(shí)則還是魔巖文化張培仁的營銷手段。
時至今日,這場紅館演唱會仍然留下了太多傳說。從某種程度上來說,也是內(nèi)地?fù)u滾空前絕后的一幕。
但是還有另一種不同的聲音,「如果沒有滾石,那些人不過就是街上的二混子」。
盡管1994年紅磡演唱會的成為神話,彼時全民皆知,但人氣和話題沒能帶給他們現(xiàn)實(shí)的幫助。
1990年,滾石唱片副總經(jīng)理張培仁一時興起,離開臺灣,在北京成立了魔巖唱片,先后簽下了唐朝、張楚、竇唯。
1991年,何勇簽約了大地唱片,那時候的他有一身的音樂才華,以“麒麟王子”自居,志得意滿、顧盼自雄。
上天給了他麒麟一樣的才華,卻也給了他麒麟一樣剛愎自用的性格。
因?yàn)楹凸静缓希瑳]多久何勇就掄起板斧,“殺進(jìn)”公司。
后來何勇跟人炫耀說:“我告訴老板,樓下,我埋伏了八個大漢!敢多話?我他媽的一斧子!”
有人說,他總是戴著氈帽,豎著大衣領(lǐng)子,雙手揣在口袋里,低著頭,繃著臉,眼露兇光,仿佛憋了一身的氣,正愁沒架可打的樣子。
他總是荒唐的。
那時候的他像哪吒風(fēng)風(fēng)火火地唱著跳著,1995年唐朝樂隊(duì)貝司手張炬的那次意外事故卻讓他險些從風(fēng)火輪上栽下來。
也許是他太年輕了,張炬的離去讓他第一次近距離地感受到生命的脆弱,美好是那么不堪一擊。
于是他大量飲酒,狀態(tài)一度十分萎靡。
但這還只是個開始。
紅磡后的兩年北京工人體育場,因?yàn)橐痪洹袄钏佧?,你漂亮么?”,何勇一度失去了演出的機(jī)會。
那時的售票員李素麗,是北京這座城市的名片。
就因?yàn)檫@個事兒,當(dāng)時搖滾圈一些人罵何勇為“害群之馬”。
今天回頭看,你會說崔健和何勇是老鼠屎嗎?
04
何勇從15歲就跟隨演出團(tuán)出生入死,也算個老江湖了,他在舞臺上一個動作就能調(diào)動起全場的熱情,表達(dá)感受的方式永遠(yuǎn)那么直接和犀利:“嘿,爆滿!牛X!”
何勇他們成了數(shù)千萬青少年雷打不動的精神楷模,只可以在經(jīng)濟(jì)上,何勇甚至沒能憑他牛X的音樂和現(xiàn)場表演脫貧。
從1996年至2015年左右,何勇沒有從自己惟一的一張專輯上拿到一分錢版費(fèi)。
何勇瓢底了,而他那張《垃圾場》這些年到底賣掉了多少?誰能說得清。
2002年,春節(jié)前那幾天,何勇點(diǎn)燃了家中的房子,那階段的生活糟糕到不堪回首。
那年年底,深圳的楊堅(jiān)再次請他去演出,他想“我演不了,不行了”。
后來,還是他那個在圈內(nèi)很有人緣的父親救了他,他不斷地鼓勵何勇,告訴他要堅(jiān)持住。
2002年底,何勇來到深圳,半個小時演唱了五六首歌,他又找回了感覺,也讓何勇很清楚地看到:“音樂、工作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治療,能給我藥物無法達(dá)到的療效?!?/p>
有人說,何勇是憤青,是中國朋克的鼻祖,他自己的解釋有點(diǎn)模糊:“其實(shí)我的憤怒里是有愛意的?!?/p>
2008年,何勇的奧運(yùn)女兒出世。他自己給孩子起名何好——“女子為好”。
因?yàn)橛辛伺畠?,何勇結(jié)束了持續(xù)到40歲的“青春期”。
他也開始感慨錢不好掙。
他開始在一個個音樂節(jié)上賣力唱《鐘鼓樓》,唱《垃圾場》,唱《姑娘漂亮》——唱“是誰出的題這么的難?”。
有時候,他會穿起80年代的海魂衫、紅領(lǐng)巾,像當(dāng)年的紅磡,在舞臺上努力地跑。“聲如洪鐘,歌易唱,面似滿月,肥難減?!?/p>
很多事兒都讓何勇想不明白。
新專輯醞釀了快10年,仍沒能出來。
何勇在微博上調(diào)侃自己。大家喜歡他跑,他就跑得賣力。后來他說他越來越跑不動了。
他說這話的時候,紅領(lǐng)巾、北冰洋、搪瓷缸、海魂衫……一代人的記憶重新變成快消品。
80年代的北京城,何勇和大多北京孩子一起玩搖滾。
他們在北京的馬克西姆餐廳、友誼賓館、日壇公園搞起一個個被稱作“Party”的小型演出,門票不便宜,但人滿為患。
何勇說那時候才叫“真的好玩”,北京城里各個圈子的主兒都會出現(xiàn)。
日子一天天過去,他說越來越喜歡那首《非洲夢》:“那里有一位聾啞的姑娘,她長得和你一模一樣,我們就住在茅草房的里面,我要用鮮花給你做件衣裳?!?/p>
何勇的微博動態(tài),止步于2015年,一則“演出取消”的通告,他直言“身體不太好”。
8年來,只有系統(tǒng)自動提醒2月15日的“生日快樂”,還有年復(fù)一年遞減的評論數(shù)。
病號服是豎條紋的,何勇的搖滾是橫條紋的。
生命如花,不用裁剪,它也是最美麗的花衣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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