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79年夏天,顧城坐上那趟從上海開往北京的硬座火車,遇到了謝燁。
(資料圖片僅供參考)
他們的座位緊挨著。
到了南京站,有人占了謝燁的座位,她沒有講話,順勢站到了顧城的旁邊。謝燁脖子后面的頭發(fā)隨風飄動,這讓他感到緊張、羞澀。
顧城拿出筆開始畫畫,畫了對面的老人和孩子、一對夫婦、坐在他對面的化工廠青年,唯獨沒有畫謝燁。他覺得這個女孩過于耀眼,使他的目光無法平靜停留。
顧城畫了一路的速寫,謝燁就看了一路。在謝燁要下車時,顧城塞給她一張紙條,上面寫著他在北京的住址。
在火車上,陌生男女互留地址是常常發(fā)生的事情,可是很少有人會真的去尋找。
但是,謝燁去找顧城了。
她的命運,因此發(fā)生巨變。
這個女子不放過偶然性,之后進入人生的必然。
后來在新西蘭的激流島上,顧城與謝燁的結(jié)局,發(fā)生在那個不平靜的秋天。
前段時間,一位在新西蘭生活的華人,無意間發(fā)現(xiàn)在自己的上司,是顧城的兒子木耳。
他完全不會中文,會寫代碼,不寫詩、也不讀詩,從不提及自己的父母。
母親謝燁曾在生前,為兒子寫過一首詩。
“有一天,我要帶你回家,給你嘗一百歲外婆做的白酒瓜丁,帶你看燈影濕潤的江南水鄉(xiāng),看捉蟹的小燈在湖面閃爍,劃一只小船……”
這天,沒有到來。
顧城曾在自己遺書中的結(jié)尾,寫道:“木耳,愿你別太像我。”
上世紀八十年代,顧城與北島、舒婷、江河、楊煉并稱為五大朦朧派詩人。在圈內(nèi)人看來,其中年齡最小的顧城,是最有天賦的,8歲就能寫詩。
1956年9月,顧城出生在北京一個知識分子家庭,父親顧工是軍旅記者,之后加入中國作家協(xié)會,成為紀實文學小說家、詩人。
也許是受到父親的耳濡目染,顧城從小愛讀文學作品,但是性格孤僻。
小時候的顧城(中間男孩)與父母、姐姐顧鄉(xiāng)
上幼兒園時,別的小孩都成群結(jié)隊一起玩耍,只有顧城一個人蹲在樹邊看螞蟻搬家,從不參加任何集體活動,他不喜歡和很多人圍在一起的感覺。
他喜歡一個人呆在房間,隔著床對著墻講故事。他尊敬書,手洗干凈時候才去翻,從不把書掀到180度。
顧城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一門科學——昆蟲分類學,野蜂、各種圖案的瓢蟲、法布爾的論述……很符合童年時期他的志趣。
他心里升起了幸福的美感,且第一次想到了信仰。
小時候的顧城與父親、姐姐
1969年,文革來了,顧城與姐姐顧鄉(xiāng)跟隨父母被下放到山東農(nóng)村的部隊農(nóng)場。
顧城輟學了,由父親進行文化知識的教導,因此失去了集體生活的顧城,也徹底喪失了與外界溝通的方式,沒有了社會屬性。
他喜歡這樣獨來獨往的童年,不用與人打交道,這就像是在異鄉(xiāng)搭建的一個城堡。
在山東的火道村,顧城養(yǎng)豬、放羊、看天、過著辛苦的勞作生活,和他原本想象的田園生活大相徑庭,出現(xiàn)在眼前的是土墻、荒灘、鹽池。
少年時期的顧城,攝于山東火道村
那個陌生荒涼的農(nóng)村,將顧城改造成了養(yǎng)豬與拾柴的愛好者,他在這里度過了自己的少年時代。
安靜的村子,為他詩歌的創(chuàng)作提供了良好的土壤,十幾歲的顧城在這個名為火道村的地方靈感爆發(fā),海灘、空曠的田地、河流……
15歲那年,他就寫出《生命幻想曲》那樣的新詩:
“把我的幻影和夢
放在狹長的貝殼里
柳枝編成的船篷,
還旋繞著夏蟬的長鳴
拉緊桅繩
風吹起晨霧的帆
我開航了……”
少年時期的顧城,攝于山東火道村
他寫詩的天賦,開始顯露,但是父親顧工卻擔心起兒子的身心健康。
在下放到山東村莊的那幾年,顧工會與兒子對詩,但漸漸地,他讀不懂自己孩子寫的詩了,甚至越讀心里越害怕。
有次父子兩人坐在嘉陵江邊聊天,顧工開始回憶自己當年做軍旅記者的時光,顧城沒聽,沒一會寫了一首叫《結(jié)束》的詩:
“一瞬間——崩坍停止了
江邊高壘著巨人的頭顱
戴孝的帆船緩緩走過展開了暗黃的尸布
多少秀美的綠樹,被痛苦扭彎了身軀,在把勇士哭撫
砍缺的月亮,被上帝藏進濃霧,一切已經(jīng)結(jié)束”
父親顧工看完后,心里發(fā)冷,他不知道兒子為何會寫出如此帶有血色的詩歌。
他也試圖讓顧城變得陽光,但是失敗了。
顧城
顧城的詩,像是一個孩童的世界,天真、無暇,阻隔了外界的嘈雜與世故。
這樣一個烏托邦式的城堡里,住的就是他本人。
他堅決拒絕長大。
1974年,18歲的顧城離開山東火道村,回到熟悉的北京。他寫詩的才華,在這個時期開始嶄露鋒芒,也受到了關注。
顧城開始學習畫畫,寫詩也日漸進入社會性作品的階段。
期間,他在廠橋街道做過鋸木工、借調(diào)編輯,在《北京文藝》《少年文藝》等報刊發(fā)表過作品。
顧城
1977年,顧城在《蒲公英》上發(fā)表詩歌,引起劇烈反響,之后與江河、北島、舒婷、楊煉并稱為五大朦朧派詩人。
“我是一個任性的孩子,我想涂去一切不幸,我想在大地上畫滿窗子,讓所有習慣黑暗的眼睛都習慣光明?!?/p>
這首《我是一個任性的孩子》被當時的詩歌界視為天才之作。顧城似乎找到了造物主的感覺,他親手打造了一座沒有瑕疵的“童話之城”。
那代人經(jīng)歷了文革,失去太多。顧城的詩讓他們在黑夜中看見了一絲光明,可鮮少有人覺察到這種所謂的美好,內(nèi)核是創(chuàng)傷。
顧城寫的詩,聚焦于自然中美好的一切,那是他虛構的童話世界,單純中又隱藏著某種深淵。
顧城
與顧城童心的詩人屬性不同,北島的詩里有對現(xiàn)實與秩序的反抗,那是他身上揮散不去的人格起源。
“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
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
看吧,在那鍍金的天空中
飄滿了死者彎曲的倒影
告訴你吧世界,我不相信”
在余痛未散的年代,一首《回答》叩問著那個年代人們的神經(jīng),那是北島對暴力世界的懷疑與痛斥。
北島
在很多北島讀者的內(nèi)心,他從不只是詩人的單一形象,更是一位文學思想的斗士。
在正式寫詩前,北島獨自到海邊生活了一段時間,因而之后他的詩中充滿海、燈塔、島嶼、船只的意象。
在好友芒克回到北京后,兩人共同創(chuàng)辦文學刊物《今天》。他們找到一間偏僻簡陋的平房,將頭腦中的思想灌輸于破舊的油印機與紙張,每個月領6元錢工資。
北島是民國生人,芒克是新中國生人。
兩代人,就差一歲。
年輕時的芒克與北島
除了《回答》,還有《一切》《宣告》等,北島的詩是在特殊時代成長的一代人,共同的失落與懷疑。
之后,北島流浪國外,他背著行囊輾轉(zhuǎn)于7個國家。
詩人逐漸失語,詞的流亡開始了。
對于一個在他鄉(xiāng)用母語寫作的人來說,母語是唯一的現(xiàn)實。
自蹣跚學步起,北島就有某種神秘的沖動帶他離開家鄉(xiāng),外加時代推波助瀾,讓他越走越遠,遠到有一天連家都回不去了。
在沒有英雄的年代里,他只想做一個人。
顧城的絕望隱匿在自己的背面,北島的失望赤裸地暴露在眾人面前。
左二為顧城,右一為北島
在那個詩意與熱烈迸發(fā)的年代,舒婷是為數(shù)不多的女詩人,她的詩歌大多是寫愛情的。
其中在1979年那首發(fā)表在《詩刊》第4期的《致橡樹》,是她的處女作,也是她流傳甚廣的一首詩歌。
“每一陣風吹過,我們都互相致意
但沒有人,聽懂我們的言語”
在舒婷自己的內(nèi)心,這并非只是一首愛情詩。她用木棉與橡樹的獨白,實則表達自己的人格理想以及比肩而立、各自獨立又深情相對的愛情觀。
舒婷
那時,人們都羞恥于談論愛情。
愛情被妖魔化,在這樣的社會語境下,舒婷在自己的詩歌里,勇敢地表達了愛情是共存又獨立的命運。
這樣一個女子,后來戀愛、結(jié)婚生子,進入到一種安逸的生活中。
舒婷曾說:“我選擇了一種平凡庸常的生活,工作,丈夫和孩子。而顧城比我更詩人,他不甘委屈,就算餓肚子,也不能忍受紅塵。”
老派思維的學者不接受“朦朧派詩人”的作品,但當時很多先鋒評論家,將朦朧詩視為中國文學詩歌的新風向。
從北島的《回答》到顧城的《一代人》,再到舒婷的《致橡樹》,這幾首“朦朧派詩人”的代表作,與當時青年的主體意識一起覺醒。
由左到右:顧城、舒婷、謝燁、北島
顧城每次出現(xiàn)在公共場合,總是頭戴一頂筒狀的帽子,值得一提的是,他的帽子沒有帽頂。
芒克說:
“顧城總是頭戴一頂用牛仔褲做成的帽子,出現(xiàn)在各種場合。我多次說過讓他把這破帽子扔了,我覺得晦氣,可他卻說這帽子是他的煙筒,他有氣就能從那里冒跑了。”
顧城將自己的帽子視為自己的古堡,自己的家,可以讓自己隨時從家里往外看,同時也是他與外面世界的辯解,戴著帽子給他帶來一種安全感。
顧城
他與自己的帽子形影不離,如果找不到自己的帽子,顧城決不出門。
那頂用褲筒做的帽子下面,是他那雙黑色的眼睛,深到如一潭湖水,里面的陰郁就快要溢出來。
“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
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?!?/strong>
1979年,23歲的顧城憑著《一代人》,在中國現(xiàn)代詩歌界一舉成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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